又是一年年終歲尾，每天忙碌、充實的工作，不知不覺間又虛長了一歲，又要過年了。想起小時候對于過年那是相當期待，我家中兄弟姐妹三人，我排行老三，上有兩位姐姐，小時候家中五口人過年甚是熱鬧。一年見不到油水，過年有肉吃，有新衣穿，高興極了。
年幼時父母以種地為業，父親農閑時開車跑運輸，賺些錢供我們讀書。種地收入微薄，一年從春種、夏耘到秋收、冬藏，忙忙碌碌，終不得閑，賣完糧才見到幾個錢，卻不夠家中開支。父親給村子里的廠子開車跑運輸，廠子一直拖欠工錢，每年都要等到臘月二十八才勉強開支。我們家在鎮上，每逢農歷三、八的日子是大集，每年臘月二十八是一年之中最后的大集。那一天的集市熱鬧異常，賣雞鴨魚肉的，賣鞭炮的，賣糕點糖果的，賣花生瓜子的，賣各式新鮮蔬菜的，賣冰糖葫蘆的，賣年糕的，賣新衣新鞋的，賣床單被罩的，那一天的集市可以說是摩肩擦踵，叫賣聲不絕于耳，賣貨的盡力吆喝，買東西的擠來擠去，大家都沉浸在過年的喜悅中。那一天父母要拿著袋子往返集市數次，我和姐姐們在家中看家，過一會父母扛回來一袋子豬肉，一會兒又扛回來一袋子鞭炮，一會兒又帶回來許多的匣果點心，還要叮囑再叮囑，匣果不能打開偷吃，留著過年串親戚用的。又過一會兒扛回來一大包新鮮蔬菜。每次回來都是驚喜，每次回來我們都要沖上去看看又買回來什么了。快要黃昏時，要罷集了，母親帶著我們買過年的新衣，我們高興極了。父母雖過日子儉省，但孩子一天天長大，小小的身體日漸長高，過年的新衣新鞋是免不了的。
到了臘月二十九，母親會把前一天買回來的豬肉燉上一大鍋，真的是好香啊，豬肉上了糖色，紅彤彤的，色澤誘人，香氣撲鼻。大塊的豬肉還在鍋里燉著，母親會將骨頭先撈出來一點讓我們三個先過過嘴癮，真的是太香了，牙齒將熱乎乎的豬肉從骨頭上一口撕咬下來，滿嘴流油，越嚼越香，舍不得下咽，但又著急往自己的碗里放肉，生怕姐姐們比我多吃，骨頭不多，沒一會就吃完了。每次母親都笑著說，狼多肉少啊，你們慢點吃。剩下的豬肉就要盛在大盆里，正月里家中要宴請親朋，燉肉是擺盤的硬菜。
到了三十那天，可熱鬧了，父親早起就放高升，砰砰砰竄的老高了，震耳朵的響。我們躺在被窩里，聽到鞭炮聲響麻溜跑起來看放炮，別提多高興了。除夕那天的早飯就是很簡單的粥，吃罷早餐，母親要將收拾好的豬頭擺在桌子上，供天地。父親帶著我們用母親熬好的漿糊貼春聯，左看看右看看，要貼的端端正正。忙玩這些，就要準備中午的飯了，我家除夕的中午飯是最隆重的了，要做十多個菜，要有葷有素，父親還要喝上幾杯。姐姐們幫父母擇菜、洗菜，我也跑前跑后的幫忙，忙到十二點多十多個菜做好，一家人圍坐在一張桌子上，桌子是擺在炕上的，炕燒的熱乎乎的，滿桌子的菜真是看花了眼，一年到頭不見葷腥，一下子這么多好吃的，真是太興奮了。一餐飯要吃上一個多小時，直吃的小肚子溜溜圓才滿足。到了下午就要準備做餃子了，父親做餡兒，母親和面，一家人圍在一起包餃子。新出鍋的餃子第一碗要放在祖宗靈位上，之后的就可以吃了。白天玩累了，到了六七點鐘就睡著了，母親把餃子煮好喊我起來吃餃子，困得起不來，母親也要塞我嘴里一個餃子。家里人一邊吃年夜飯，一邊看春晚，吃的津津有味，看的開懷大笑。除夕的晚上家中所有的燈都要點亮，一夜燈火通明。到十二點，村里鞭炮通通作響，好不熱鬧，空氣里彌漫著濃濃火藥的氣味。春晚里主持人給大家拜年，我迷迷糊糊的聽著，再響的鞭炮也不能打擾我的瞌睡了。
大年初一，早上母親執意要按照習俗包新的餃子，又是和面剁餡包餃子，父親愛吃甜食，會做上一盤子元宵和餃子煮在一起，熱氣騰騰一大鍋，吃的飽飽的，然后到村子里各處拜年。接下來的幾日就是到姑姑舅舅姥姥姥爺家拜年，父母提上匣果酒帶上我們三個孩子，騎著自行車，到親戚家吃好吃的。姥姥家的村子南邊有條河，過年時凍冰，我就喜歡在上面滑冰，玩的不亦樂乎。
歡歡鬧鬧中這個新年就過去了，轉眼間就到了開學的日子，該上學的上學，該農忙的農忙，日子又恢復平淡。漸漸的我們都長大了，姐姐遠嫁，我也工作多年，成家立業。一家人在一起熱熱鬧鬧吃飯搶肉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。恍惚中憶起年幼時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，我坐在父母膝下，笑著說我不長大你們不老，就這樣多好。母親笑著說，傻孩子，那我們的辛苦豈不是沒有了盼頭，盼著你們快快長大，我們好輕松一點呢。如今我們長大成人，父母亦年邁，過年也沒有了小時候那歡慶的勁頭。作為家中長子，又要過年了，該是我主持操辦了，我要精心準備準備，這一大家子過年湊在一起熱熱鬧鬧多好。
年味兒可能就是兒女們懷揣著一個心愿，千程百里的趕回家中，和父母歡聚一堂吧。
（煉鋼一車間 郭利偉） |
